阿酒

*失踪人口回归，给下周的考试攒个人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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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正文—

12

今天的布鲁斯有些奇怪。

克拉克把视线从显微镜狭窄的目镜里抽出来，投向桌子另一头没精打采趴着的男孩。自从早上哭着醒过来，布鲁斯一直闷闷不乐的，也不怎么说话。除了帮克拉克照顾动物们就是独自坐在一边发呆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克拉克知道，困扰着布鲁斯的是昨天的梦。尽管平日里他也会做噩梦，可他很少把情绪如此明显的摆在脸上。这次，也许有什么不一样。也许是因为母亲，克拉克能明白，对于布鲁斯来说，家人是多么重要的存在。可是，还有什么东西是布鲁斯没说出口的，克拉克不知道那是什么，他又不能强迫布鲁斯对他倾吐。

叹了一口气，克拉克把脑袋抵在桌子上，他竟然也开始烦恼了。大多数时候，他都是个乐天派，相信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，他只需要全力以赴就好。并且，大多数时候，他总是如愿以偿。

可在遇见布鲁斯之后，事情变得不确定了，努力像是陷入了泥沼，越是挣扎，越是无望。看着布鲁斯对他有些疏远的样子，他感觉他们又回到了起点。

而且，不仅仅是对于默默然的研究屡屡卡壳，包括布鲁斯的身体状况也不太乐观。事实上，克拉克每天晚上都会用魔法检查布鲁斯的身体。作为一个巫师——也许现在还不行，但布鲁斯以后会成为一个巫师——魔法在他的身体里像是脾气不好的小孩，四处乱窜，常有郁结，这让布鲁斯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。尽管不会表现出来，但问题真实存在，而且一旦布鲁斯情绪不稳或者有外伤和生病，这种不稳定极有可能会爆发。因为没有相关的史料记载，克拉克甚至不确定一旦布鲁斯彻底失控会发生什么。

克拉克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。

 

布鲁斯把玩着那颗珍珠。他把珍珠举在眼前，闭起一只眼睛，透过珍珠中间的小孔，他能看见克拉克小屋里的书架，放满烧杯和滴管的木架，还有几盆魔法盆栽。桌子的角落里放着一捆信，那是克拉克的母亲给常常在外的儿子寄来的问候，克拉克曾与他共同拆阅最新的一封，里面有给坏脾气的嗅嗅的一片龙鳞礼物。他把珍珠纳入手心，感受着一小颗圆圆的物体硌着自己的手心——这微弱的存在感来自他的母亲。

母亲。

这大概是他与自己的真实之间唯一的联系，他有母亲，父亲，有一个家——曾经。这让他雀跃，他并不是世界的幽灵，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着纽带。可同时，这也让他沮丧。人类就是这样的，一旦拥有过就会变得贪心。在记忆里，他一直无依无靠的活着，可当他知道自己曾经拥有幸福时，这种一无所有就变得无法忍受了。

他张开汗津津的手掌，试图在这圆圆的小东西身上找出什么玄妙。他有魔法的血统，他的父母也是巫师，也许他们在这颗珍珠上设下了什么复杂的魔咒，保留了什么只言片语，让他能找回过去，能找到回家的路。可是，什么都没有。

突然，一个笔记本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，在布鲁斯面前啪的躺下，哗啦啦翻开到某一页。

上面画着一个不断变换表情的鬼脸，还有一句话：“怎么不开心？”

一只羽毛笔塞进布鲁斯的手心。他盯着那个不住傻笑的简笔画，竟然看出了一点跟克拉克相似的地方。布鲁斯默不作声的抿紧嘴唇，试图把嘴角扯下来，最终还是失败了。

克拉克还在看显微镜底下的组织，可是满脑子都充满了布鲁斯强忍笑意时微微的出气声。

过了很久，布鲁斯才把笔记本传回来。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：“没什么。”

克拉克对着那页纸有点愣神，时间跟句子的长度完全成反比了。但他的字真的很好看，好看的不像个从路边长大的孩子。

“撒谎！”克拉克画了个巨大的感叹号，“你总是做噩梦，我会担心你。”看着墨迹未干的一行字，他突然有点后悔了。他不是个擅长跟人交流的人，对他来说写字似乎比面对面的对话更容易，也更放肆。克拉克想掏出魔杖修改，可笔记本没有给他机会，啪的合上朝着布鲁斯飞奔过去。

布鲁斯看到纸上的句子，愣住了。他咬住羽毛笔的羽毛尖，偷偷瞄了一眼克拉克，他还在埋头显微镜。羽毛笔在他的手心不安的抖动了两下，好像在催促，布鲁斯想了半天才心不在焉的草草回复。

“你完成了采访，为什么还不回英国？”

布鲁斯捏着羽毛笔愣愣的盯着那行字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起这件事。烦恼的事情杂七杂八，最不重要的一条反而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。

这件事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了，这并不是杞人忧天，而是现实。只是昨天下午在咖啡厅外面，看见克拉克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一起，这个想法更加强烈的占据了布鲁斯的脑袋。克拉克来到纽约的工作就是采访，而采访已经完成了，他自然也该回去了。毕竟，克拉克不像自己，他有家庭，在很远的地方，还有人在等他。也许他还有个好看的穿着洋装的未婚妻也说不定。

克拉克很少跟布鲁斯讲起自己的家庭或是过去，他只知道克拉克有个做苹果派很好吃的母亲。

这让布鲁斯更加不安了。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像仅仅维持于“克拉克对默然者的兴趣”。

昨天克拉克跑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，还很生气的样子，说不定还在责怪布鲁斯打扰了他的工作，或者打扰了他和漂亮小姐的谈话。其实他可以多等一会，或者躲得远一点。

克拉克会离开的事实变成一种事实存在的担忧笼罩着布鲁斯。克拉克从没告诉布鲁斯以后要怎样。如果克拉克回到了英国，他会去哪呢？他总不能跟克拉克回家，说到底，那里是克拉克的家，不是他的，而克拉克对他也没有责任。如此一来，他的结局似乎就变成了纽约的街头。

笔记本悄悄地挪走了，布鲁斯回过神来猛地扑上来试图修改，可笔记本敏捷地一躲，摔倒了克拉克的面前，哗啦啦的翻开了。

克拉克有点严肃的皱起眉毛，几乎没犹豫就下了笔，“暂时还不想回去，我还要帮你养好身体。”

看上去自己变成了克拉克的责任，布鲁斯咬住下唇。现在看上去是跟克拉克说起小托马斯的好时机。如果克拉克真的非要把这个当做责任，觉得不帮他把那个该死的默默然治好就会愧疚不安的话，他会好好配合。

他趴下身子，把笔记本整个罩住，开始奋笔疾书。

克拉克惊讶的看着布鲁斯，像个赶作业的小孩一样，羽毛笔上的羽毛一颤一颤的，不知道在写什么长篇大论。很快，笔记本被推了过来。上面写了一大段文字。

“有一件事，我从来没跟你说过，但是我觉得你需要知道。默默然对我来说并不是模糊的力量或者魔法之类的，对我来说，默默然是独立于我的意识之外的另一个人。他有自己的意识和人格，有自己的名字。他叫小托马斯。他会操控我的梦，进入我的意识，而且他似乎保留着我不记得的过去。他看上去就是我的双胞胎兄弟，就像另一个我。他能看到我看到的，了解我做了什么。大多数时候，我们在梦中交谈。但有的时候，在我清醒的时候，他也会直接出现，跟我对话。”墨水在这里微微洇开，又继续下去，“不知道这对你的研究重不重要。”

克拉克的确没有料到这个。有一瞬间，他想直接跑去跟布鲁斯面对面谈，因为这的确很重要。但是，他看了一眼最后的几句话，工整的字母有些发抖——布鲁斯在害怕。他好不容易愿意跟他说这些关于感受的事，克拉克不想这样吓到像个受惊的小兽一样的他。

在布鲁斯有些混乱的文字里，信息量有些大，克拉克想了一会才继续在本子上写：“这就是你做噩梦的原因吗？”

“他会把我的过去在梦里展示给我看。”布鲁斯写道，“有时候，那的确不是什么美梦。”他轻描淡写的写道。

可哭着醒过来的时候，一点也不像“不是美梦”的程度。

“可以告诉我吗？”

克拉克有点忐忑的看着笔记本跌跌撞撞的趴在布鲁斯面前，不知道这么直白的问句布鲁斯会不会回应他。

他等了很久，布鲁斯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。但是笔记本还是被传过来了。

“如果你感兴趣的话，我曾经被当做试验品。”他把梦中克拉克最可能感兴趣的部分写了出来——他曾作为一个试验品。

克拉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。一串简单的字母被墨水洇得不像样。布鲁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边，淡定的好像刚才那串字不是他写的一样。

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。”克拉克收起了笔记本，坐到了布鲁斯身边，“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？”

“你生气了吗？”

“恩。”

“啊？”布鲁斯飞快的抬起头，微微鼓起脸颊不知所措的看着克拉克。

 布鲁斯鼓着脸颊的样子真的很可爱。克拉克叹了一口气，揉了揉布鲁斯的脑袋，“我生气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。说几次你才相信，我真的担心你。我希望帮你分担。你，”他顿了一下，“能信任我么？”

见布鲁斯有点僵硬的点了头，克拉克才继续说下去，“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你私密的事，只是，我担心这些事你自己闷在心里，会……”他停住了，他不想这样告诉布鲁斯，他的身体就是个定时炸弹，会被情绪引爆的那种。依着布鲁斯的性格，他会逃走也不意外。

“你的身体不稳定，我怕你什么都憋在心里会伤到自己。而且，有些事我可以帮你调查，你自己想除了烦恼什么作用也起不到。”

“我知道我就是个定时炸弹。”布鲁斯说，“别总拿我当小孩，我已经不小了，很多事即使你不说我都也知道，毕竟，我已经和默默然一起生活了好几年。”

“他会占据你的身体吗？”克拉克想起布鲁斯伤了乔克的那个晚上，那时候的布鲁斯就像另一个人。

“是的。在我受伤或是生病的时候。如果我失去意识，就不能控制他了。”

布鲁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克制住在自己体内的恶魔。然而，他拼命的压抑自己，控制默默然的同时，也将这种压抑变成了滋养默默然的养料。

“杀了多少人，沾了多少血，这些我都记得。”布鲁斯盯着自己的手心，那里曾经沾过很多血。
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克拉克干巴巴的说，话出口后就连他也觉得这似乎并不算一句安慰。

“我以前也这么觉得。”布鲁斯说，“以前睡不着的时候，我就对自己说，那是小托马斯的错，都是他的错。可是，直到昨天我才发现，他就是我。”布鲁斯紧张的握紧了手，害怕克拉克看出他在颤抖。

“他说的没错，我们是一样的。在梦里，我看着过去的我和父亲母亲在一起，那么幸福。我知道那就是我，可我什么都感受不到。我看到小托马斯站在一家三口的身后，沉默的看着，我才明白了，他就是我。我嫉妒我的过去，痛恨我曾有过的幸福。我把嫉妒，暴躁这些黑色的情绪推给了小托马斯，又去谴责他的残忍。可事实上他只是实现了我的愿望。我只是虚伪地欺骗自己而已。”

“我就是他，我们是一样的。当那些孩子打我的时候，我想要力量，然后把那些伤害加倍的还给他们。当那些人咒骂我的时候，我很愤怒，我希望那些恶毒的话在他们身上应验。他只是实现了我的愿望。这一切都是我的错。”

房间里静的可怕，只有羽毛笔忐忑不安抖动着，发出羽毛摩擦的声音。

“我看，你还是放弃吧。”布鲁斯勉强扯了扯嘴角，“没有人能救得了我，或者你好心一点，在临走前告诉我，怎样杀死一个默默然，只有我死了才——”

“别再说了！”克拉克伸手扣住布鲁斯的嘴，他不敢相信布鲁斯的脑袋里还是埋着这样的想法。他那么小心翼翼放低姿态，就是为了在自己身边寻找存在的理由吗？

“你不能死。”他的脸色微微泛红，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，“你们是不一样的。我知道，你们是不一样的。”

布鲁斯被克拉克捂着嘴，他眨眨眼，有些困惑的样子，“你还听不懂吗？”他努力的模糊的说着，却被克拉克的手按的更紧了。

“我听懂了。”克拉克点头，“你在想阻止他，并且一直在努力。你们不一样。我知道。”

布鲁斯不可思议的瞪着克拉克，然后拿开克拉克扣在自己脸上的手，“你是笨蛋吗。”他小声嘟囔着，“你就这么想跟一个炸弹绑在一起吗？”

“你只是布鲁斯而已。”克拉克说，“而且，你一直控制的很好，我相信你。”

“是不是我再说十遍，你也还是不放弃我。”

“我还要说多少遍，你才能安下心来待在我身边，让我来帮助你？”

布鲁斯愣了一下，“……再一遍。”他小声说。

“待在我身边吧，我需要你待在我身边。我们一起分享魔法和生活，让我来分担你的痛苦，弥补你所有忘记了的幸福。”

“你迟早会后悔的。”布鲁斯别别扭扭的挣扎了一下。

“绝不！”克拉克举起右手。他盯着布鲁斯因为害羞而染上淡粉色的侧脸，突然附身落下了一个吻，“绝不！”微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。

布鲁斯被克拉克刚才的举动吓到了，他整个人僵坐着，半天才接上，“你最好不撒谎。”

克拉克也没好到哪去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大胆，他本来应该吻在额头，不，他本不该用一个吻来宣誓。没有办法，他只能硬着头皮为这个吻添上解释，“肯特从不撒谎！”

布鲁斯张了张嘴，最终只挤出一个“哦”。

“我真的不擅长说这些感性的话，希望类似的对话别再有下一次了。”克拉克松下一口气，把脸抵在桌面上。他不擅长跟别人交心，这让他心跳加速，精疲力尽。也许，让他紧张的是那个冲动的吻。他本来应该吻在额头。

布鲁斯也趴下，把笔记本推了过来，上面多了一行字，“我也觉得。”

片刻后，他们四目相对，然后情不自禁的笑了。

 

 

 

晚上他们又一起挤上了宾馆狭窄的单人床，克拉克坚持要陪着布鲁斯睡觉。“我怕你还会做噩梦。”

布鲁斯挣扎了一会还是妥协了，他躺在克拉克怀里，小声的跟克拉克絮叨了很多事。从昏天黑地的囚禁到梦中的父母，宽敞的大宅，布鲁斯把他所知道的过去完全摊开在克拉克的面前。

然后，他们自然而然的说到了一个问题——

“你要开始帮我处理默默然了吗？”

“差不多该开始了。根据我的了解，默默然大多数存在于孩子身上，我从来没听说过超过十岁的默然者，时间拖得越久对你就越危险。”

“你打算怎么做？”布鲁斯有点忐忑的问道。

“因为我掌握的资料有限，我只有两个方案。一种是把默默然的力量彻底从你的身体里分离出来，但如果你说默默然存在独立的人格，我想这个方案可能会把你的一部分记忆也删除。另一种办法，我会帮你学会控制默默然，让他彻底成为你的力量。”

“有推荐选择吗？”布鲁斯问道。

“第一种对你来说会很危险，你的年纪超出了我的经验所覆盖的范畴，默默然也十分成熟。如果你说的那个男人真的试图分离你和默默然而没有成功的话，我想那一定很困难，你也会很痛苦。所以，我推荐第二种。”克拉克观察着布鲁斯的神色，没有人喜欢跟另一个人分享同一个身体。布鲁斯应该很期待彻底摆脱这种精神分裂的状态，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要他继续跟另一个人分享同一个身体。

他没想到，布鲁斯反而松了一口气，“那就第二种吧。”

“我以为你迫不及待的想解脱。”

“昨天之前，我的确是这样想的。可是，忘记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。他就是我的黑暗面，我不想逃避，如果有些事已经不能改变，那就应该学着接受。”

“哇哦。”克拉克夸张的张大了嘴。

“干什么？”布鲁斯瞪着他。

“像个大人了。”克拉克摸摸布鲁斯的头。

布鲁斯甩开那只手，“说几遍你才能记住，我不是小孩子。”

“是是是，快睡吧。”克拉克把被子扯到布鲁斯的下巴。

累了一天，布鲁斯很快就睡着了。在确定男孩陷入平静的睡眠后，克拉克悄悄的起身。布鲁斯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，接下来，就该他了。他愿意努力，成为布鲁斯活下去的理由。

因为了解的小托马斯的存在，他需要对之前的方案进行修改。为了帮助布鲁斯控制好自己的力量，他们都有很多工作要完成。

 

 

TBC

 

*这段感觉写的好糟糕……但是终于还是交代了一些细节，可以搞事了